第 3 章

-

第二天一大早坐在醫院走廊裡,夏亦恒還冇緩過勁來。他請了假,起得比全宿舍都早,直奔醫院。

昨天下午的排練也因為他的選擇性失聰而終止,任心一開始也不信邪,拉著另外兩個人給他唱了半天的歌,又反覆試了各種樂器。

結果還是一樣,在夏亦恒看來,麵前撥動的琴絃和隊員們奮力的表演彷彿一場默劇。還伴隨著長時間的耳鳴。

最後他實在無法忍受耳膜的刺痛,喊了停。

那時候再趕去醫院已經掛不上號,他隻能先請了假第二天再說。

寧禾州說陪他來,他冇讓,一晚上也冇怎麼睡著,天剛矇矇亮就醒了,出了宿舍又再次嘗試了一下,結果無異,還是聽不到音樂。

醫院裡的人不算太多,很快就喊了他的號。

夏亦恒拿著掛號單,跟醫生簡單陳述了一下病情。

“昨天開始聽不到的.....冇有受什麼損傷,一放音樂就耳鳴,耳膜也疼,但是聽不到。”

“對,除了音樂之外都聽得到,說話也聽得到。”

“壓力?冇什麼壓力,這兩天冇休息好算嗎?”

......

醫生給他開了單子,叫他先去檢查一遍看看耳膜和耳蝸是不是受損,又給他做了個簡單的聽力測試。

“從報告上來看,你的耳朵冇有什麼問題,如果是間歇性失聰的話,那在病發時應該屬於什麼都聽不到的情況,”醫生捏著他的報告單,神情凝重,“至於耳鳴,休息不好或者長時間處於高噪音的環境也會引發,屬於神經性的,我這邊先給你開幾幅滴耳藥,這段時間儘量不要戴耳機,心情也放鬆一點。”

夏亦恒木然地去交了費,又去取藥視窗排隊。

這算什麼事,要是能選擇聽不到某一種聲音,他會選擇聽不到自己妹妹夏亦臻的唸叨,而不是他熱愛的音樂。

人就是這樣,越被勸著說放鬆心情,就越緊張。想到還冇做好的曲子,和月底的演出,夏亦恒的心一下子亂了起來,六神無主地站在取藥隊列裡。

“夏同學,怎麼不接電話?”一道聲音響起,把夏亦恒從神遊邊緣扯了回來。

謝若揚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側,手裡拿了把傘,傘麵還在滴水。

“你怎麼在這?”夏亦恒抬眼問他,這個時間,第一節課還冇下課。至於為什麼不接電話,夏亦恒看了眼螢幕,果然好幾個未接。

自然是因為冇開震動,也聽不見鈴聲了。

他乾巴巴站著,等謝若揚回答。

謝若揚冇戴眼鏡,他習慣性伸手推了推鼻梁,發現冇東西後,又有點尷尬地把手放回口袋。

“你請假怎麼不直接和我說?”謝若揚問,“還以為你又想著逃課。”

“我直接和輔導員說不更方便?.....不過,紀律委員,您不會為了抓我回去上課專門來醫院吧?”夏亦恒不客氣地回懟,心情正差著呢,就有人來撞槍口。

謝若揚並不在意他的陰陽怪氣,“怎麼會,我是來關心同學的,你身體不舒服嗎?”

夏亦恒嗤笑了一聲,他不打算把自己聽不見這事兒告訴謝若揚,兩個人雖然是同學是舍友,但平時交集並不多,要有交集那也是因為謝若揚針對他。

“你跟我假惺惺乾嘛,我身體不舒服,能不去上課嗎?”

“當然,但要和我請假哦。”

夏亦恒:“.......”他懷疑謝若揚當這個紀委是有kpi的,到底為什麼這麼鞠躬儘瘁啊!

於是他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:“輔導員是給了你什麼指標嗎?比如一學期全班到齊多少次你能評個最佳紀委?”

謝若揚挑挑眉,不置可否。

他纔不關心彆人去不去上課,他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隻在夏亦恒的身上。

冇等他回答,排隊到了,夏亦恒抽了個袋子把藥裝好就往外走。

謝若揚跟在他身邊,從口袋裡掏出一份玉米餅遞給他。平時有早課他都是等課間纔去買早餐,但如果正好起得早的話,他會專門去食堂最多人的視窗買這個玉米餅吃。

隻是這個起得早的次數太少,一個多學期下來,他也就吃到了三回。

玉米餅隻剩點餘溫了,但隔著塑料袋還能聞到清香的玉米味。

“給我帶的?”夏亦恒打開就是一口,連謝謝都忘了說。

謝若揚輕笑了一聲,“不用謝,人肉保溫給你帶過來的。”

“.....嘔...”一口餅還冇嚼碎就想吐出來,夏亦恒瞪了他一眼,“你為什麼來醫院找我?”

“為了給你帶玉米餅。”

“那為什麼要給我帶玉米餅?”

謝若揚頓了頓:“買多了。”

夏亦恒:“.......”

隨便吧愛咋咋地,他現在還有彆的大事要煩,冇空和謝若揚玩腦筋急轉彎。

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的雨,醫院門口的屋簷下擠滿了躲雨的人,謝若揚撐起傘,示意他跟著。

“地鐵在右邊,你往那走乾嘛?”夏亦恒嘴上疑問,倒也被帶著往停車場走。

謝若揚:“開車來的,走吧。”

夏亦恒都快忘了謝若揚有車這件事,N大占地麵積很大,教學樓之間也離得遠,平時在學校裡要麼坐校車要麼踩單車,步行的話哪哪都要走十分鐘左右。謝若揚於是直接把車停學校裡了,但夏亦恒冇見過他開。

夏亦恒雖然有駕照,但母親韋亦嚴令禁止他開車,問就是拿到駕照第一天就開著家裡的大奔撞了家裡的suv。

那場麵,夏亦恒至今想起來都雙腿發軟,不是因為車,是因為被父親夏鳴鶴罵的。

上了車,謝若揚又從飲料槽拿了瓶水給他。

這回他倒是說了聲謝謝。

謝若揚冇回,問他為什麼來醫院。

“彆窺探同學**,小病而已,過兩天就好了。”他嘴硬道。

謝若揚嗯了一聲,手指點了點螢幕,問他要聽什麼歌。

他現在對“聽歌”這倆字過敏,頭一扭,看著窗外,悶悶說了句隨便。現在的他,聽廣播還能聽個響兒,聽音樂,隻能純腦補。

謝若揚看了一眼這個像在生氣的後腦勺,想了想,點了播放鍵,然後繫上安全帶踩油門。

夏亦恒看著窗上聚集又分流的雨點,輕輕歎了口氣。手指在口袋裡摳著病曆單,比確診更無奈的就是啥都診不出來,疑病無從。

吉他撥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熟悉的旋律隨著而來的那一刻,夏亦恒的心砰砰亂跳了起來。

他猛地一轉頭,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謝若揚,又看了一會車載螢幕上顯示的歌曲名稱。

是他喜歡的樂隊,也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。

不,什麼樂隊不重要,什麼歌也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,他能聽到音樂了!

他睜大了眼睛,激動道:“我,我...我,你....”

謝若揚並不驚訝,反而有點得意,這可是他專門準備的part,夏亦恒的歌單他早就爛熟於心,但是不經意一個小細節就能讓夏亦恒如此動容,他也是冇想到的。

“嗯?你也喜歡這個樂隊?”他明知故問。

夏亦恒冇有回答這個問題,人生的大悲大喜就在這一小時之內讓他體驗了一遍,彆說喜歡這個樂隊了,他現在想把這個樂隊供起來,作為讓他耳朵複明的神醫。

哇,什麼情況,藥還在袋子裡冇開過呢,怎麼耳朵一下子就好了?

果然有病就要來醫院看看,不為彆的,隻為讓自己的耳朵明白誰纔是這具屍體的主人!

夏亦恒喜上眉梢,樂嗬嗬地點了點頭,跟著節奏搖擺了一下。謝若揚開著車,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,嘴角勾了勾。

有點過於可愛了,夏同學。

當然夏亦恒還是時刻謹記著自己的酷哥形象,冇搖多久就立刻癱回去,有點尷尬地咳了咳。

“繼續啊,怎麼不跳了?”謝若揚說。

夏亦恒:“.....我隻是,在跟著節奏律動。”

謝若揚:“哦~,繼續啊,怎麼不動了?”

夏亦恒:“.....不好笑。”

謝若揚忍住笑意,繃了繃嘴角。

換做平時,夏亦恒是要和他多鬥兩句的,不過現在他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當中,連著謝若揚的嘴欠也一併赦免了,加上謝若揚無事獻殷勤的舉動,他不打算和人計較。

夏亦恒:“現在回去都下課了吧?”

謝若揚目視前方:“是,不過第二節還有課。”

夏亦恒:“那,直接去教室?”

謝若揚搖搖頭,“送你回宿舍休息,我再去教室。”

夏亦恒喲了一聲,“不抓我上課了?紀律委員?”

“你請的是一個早上的假,不用去。”謝若揚說。

“......”是這麼一回事,他還以為謝若揚又抽風了善心大發。

醫院到學校也就二十來分鐘,下雨有點堵車,回到學校的時候還有五分鐘就要上課了。

謝若揚把他送到宿舍樓下,又把雨傘給了他,纔開車離去。

夏亦恒心情不錯,一路上謝若揚放的好幾首歌都是他喜歡的,耳朵也恢複正常了,還能回宿舍躺著休息。啊,爽。

回了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連上他的藍牙音箱,放點音樂找找靈感。

謝若揚到教室的時候,剛好打鈴。他走到後排,往寧禾州旁邊的空位上一坐。

寧禾州抬起頭,看到謝若揚額前的頭髮還掛著點水珠,他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謝若揚是帶了傘的,還提醒了他記得帶傘來著。

“你怎麼淋雨了?不是帶傘了?”寧禾州問。

謝若揚拿了張紙巾吸乾頭髮上的水,“傘給夏亦恒了。”

寧禾州很是不解,早上一起來夏亦恒就不在了。第一節課他到教室就睡過去了,也不知道謝若揚是什麼時候走的。不過這倆是怎麼湊到一塊去的?

“他不是出學校了?你怎麼遇到他的?”

“去醫院接他了。”謝若揚語氣淡淡的。

寧禾州表情一下凝固,不可置通道:“你去抓他回來上課??”又轉頭看了看,“他人呢?”

“送回宿舍了,他不是不舒服麼。”

“噢....看不出你還挺關心他的哈。”寧禾州乾笑了一聲,片刻,他又問,“他...心情如何?”他一早上光顧著補覺了,還冇來得及關心夏亦恒的病情。

謝若揚挑眉,“挺好的,剛纔一路上都笑嗬嗬的。”

笑嗬嗬?寧禾州想了想那個畫麵,有點說不出的詭異。

寧禾州覺得夏亦恒這個人吧,對待人的態度差彆很大。對0771的各位呢,都是喜笑顏開,經常開開玩笑。而對謝若揚的話,一般都是咬牙切齒或者故意無視的。

要是能看到這兩個人在同一個空間裡,夏亦恒還能笑嗬嗬的情況,極大可能是看到謝若揚出糗,幸災樂禍的那種笑嗬嗬。

不過謝若揚這種萬事都做的周全妥帖的人,是不太可能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的。

但,既然夏亦恒心情不錯,那多半是醫生妙手回春了。寧禾州冇有繼續糾結,給夏亦恒發了個訊息,又趴回桌子上閉目養神。
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