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意外之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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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光沉浮,雨水順著簷角滴落,似一掛雨簾懸於眼前。抱廈內陸綏卿長身玉立,正聽著許衛向他分析近日的一樁案子。裘十三舉著一把油紙傘,心事重重地穿過院子,許衛遠遠瞧見便收了口,瞄著他道:“司尊,十三好像遇到了什麼事。”陸綏卿也轉過身去看著裘十三,裘十三原本還慢吞吞的,這下隻得加快了步子上前見禮:“司尊。”“出了什麼事?”陸綏卿沉聲問道。裘十三臊眉耷眼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陸綏卿便看不順眼了:“我看你是皮癢癢了?”“屬下說。”裘十三連忙道,可說完這句還是有些難以啟口,抬眼對上陸綏卿的眼風,才終於下定決心:“剛剛龍泉驛傳來訊息,薑娘子她……逃跑了。”“逃跑了?!”一旁許衛不禁驚掉下巴。陸綏卿雖也覺詫異,麵上卻未顯露幾分,聲線依舊平靜無波:“她怎麼逃的?”裘十三便將剛剛傳來的訊息一五一十說了一遍,“十日前正值清明,她們一行抵達了龍泉鎮,入住龍泉驛。當晚驛卒便照大人吩咐,將那些東西悄悄給了薑娘子,說好翌日一早再去取。可當夜驛中便起了一場大火,燒死了一名看管囚犯的解差,等火被撲滅後,薑娘子和那些女囚便都不見了。”聽完,許衛氣憤地點了兩下頭:“這聽起來倒像是那個女人的手段!”“不會是她。”陸綏卿卻一口否定,不以為意。他踱開兩步,看著外頭的雨冷靜分析道:“她同我都中了蠱,皆需靠彼此的血才能壓製體內蠱蟲,逃走對她冇有好處。”“可司尊彆忘了她是神醫之後啊!離京的這一個月她想出長期對付那些蠱蟲的法子也未可知!再說她在龍泉鎮已先一步拿到了司尊的血,反正接下來一段時間她是不用急了。”想到此,許衛就憤憤不平:“當初屬下一再提醒司尊,務必先拿到她的血,纔可再將司尊的血送去龍泉鎮,可司尊就是不聽!”“這下好了,血拿到了,人就跑了。”“我說了不會!”陸綏卿厭惡透了這絮絮叨叨的抱怨,聲量驀地拔高了許多,讓許衛和裘十三雙雙打了個激靈,不敢再妄議此事。可嘴上強硬,心裡卻未必如此篤定。陸綏卿自是比誰都清楚薑念晚的心機,她當初為了複仇,為了全身而退,能將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算計進去。他知道若有機會,她一定會逃,而他能拴住她的,也不過是那隻小小的蠱蟲。可她醫術高超,屢屢化險為夷,能想出對付蠱蟲的法子倒也不稀奇。難不成真叫她找到了剋製的方法,要棄他於不顧了……外頭雨腳如麻,不時刮進來些雨絲風片,先前還是涼爽的,可這會兒卻一股莫名的燥熱感漫至全身。陸綏卿抬手抻了抻領口,動作有些粗魯不雅。許衛和裘十三在一旁默默看著,自然看出司尊心裡也開始動搖了,隻是他們卻不敢再亂說什麼。陸綏卿抬腳往外走去,裘十三趕忙撐傘,還未及跟上,便聽陸綏卿頭也不回地丟過來一句:“彆跟來。”裘十三握著堪堪支開一半的油紙傘,呆立在簷下。“薑娘子啊薑娘子,司尊為了幫你離開上京冒瞭如此大的險,你怎忍心置司尊於不顧……”他兀自嘟囔著。許衛卻冇他這麼好的脾氣,開口便是凶巴巴的:“這女人的命當初就不應該救,她如今可是要害死司尊!如今都已一個多月了,也不知司尊的身子還能撐幾日!”“如今隻能期冀薑娘子心還冇壞透,及時良心發現,快些將血送來。”許衛有些怒其不爭地看著裘十三,“她既然逃了就鐵定不想被人找到,若再送血回上京,豈不是又暴露了行跡?咱們還是快找太醫想想法子吧!”陸綏卿立在廊下,儘管那些聲音離他有些遠,可還是藉著風勢飄入了他的耳中。愈加心煩氣燥起來,這回乾脆邁出遊廊,將自己淋在了雨中。他輕輕闔上眼,感受著春雨的洗禮,腦中閃回著與薑念晚從相識到熟識的一幕幕……入春後的第一場雨,是他們在宮門前初見。他審了一夜犯人,聞了一夜血腥,出門卻看見一個清麗如春梅的小娘子跪在雨中。入春後的第二場雨,是他去薛家緝拿她歸案。她揚起一張被人掌摑後帶著血跡的小臉兒,惶懼又暗含期冀地看著他。入春後的第三場雨,是他親自送她出城門的那個夜晚。他穿著那身木槿紫的衫袍倒在榻上,鼻端是春雨的清涼和她留存在衣袍上的淡香。如今春雨又落,人卻已渺無影蹤。大抵此後的每一場雨,都不再與她相關了……心緒煩亂之際,裘十三的聲音又響起在耳畔:“司尊~”陸綏卿額間一簇:“說了不許你們跟!”“可是司尊,這回是好訊息啊!”頂著陸綏卿陰沉的臉色,裘十三迫不及待道:“薑娘子有訊息了!”陸綏卿驀地睜開眼,瞪著麵前的裘十三,“你說什麼?”“信!薑娘子寫給司尊的信,剛剛被龍泉驛八百裡加急送了過來!”說這話時,裘十三的手已遞向前。裘十三將傘撐在陸綏卿的頭頂,信也在傘下並未濕,陸綏卿伸手便要去接,將握住時才恍然記起自己全身皆已濕透,定會將信濡濕,字跡便要難認了。遂又將手斂回,隻問:“到底怎麼回事?”“回司尊,驛使說十日前薑娘子確實在那場大火中逃跑了。但就在第一名驛使將這訊息帶回上京的途中,他們又收到了薑娘子的這封信,特意叮囑八百裡加急送到司尊手中!故而兩名信使便一前一後,都在今日抵達了上京。”“她親口說的,八百裡加急交到我手中?”陸綏卿的這句話讓裘十三怔了怔,冇想到自家司尊在意的竟是這麼一句話……點點頭:“驛使是這麼說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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