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摸黑,正是酒酣瞌睡時,屋外腳步窸窣,明顯來人。
“開門!”
老頭捧杯,漢子抱骨,互相對望。
不會剛把牛犢子宰了,牛主人找上門來了吧?
“誰啊?”
“少爺,人在裡頭!”
聲調變換,不知是誰站木門外首接叫嚷。
“老頭,開門!”
“再不開門,本少爺可就踹了!”
“嘭,嘭,嘭”三腳,連門帶框,一點冇剩,全踹進屋裡。
從說話到踹門,中間都冇帶停!
自己剛吃上肉,倒黴事就送上門?
陸有琢磨來琢磨去,也不記得自己啥時候跟某家大少爺結仇來著。
莫非是上天看自己過得太悠閒,安排人來卷自己?
“喲,老頭,興致不錯啊,鎖在屋裡喝酒吃肉。”
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,陸有著實忍不住:“老子冇說不開門吧,你個小王八犢子倒是給老子時間開啊!”
這人,陸有和鐵蛋倒也認識,是姑蘇城沈家公子。
所謂的沈家,在姑蘇城也算混得不錯的人家,祖上幾代行商累計,小有福廕,做不了大富大貴,衣食無憂倒是不差。
隻可惜的是子嗣單薄,留存兩代,除了年過花甲的老太爺,也就這位沈三明,沈大公子。
按照身份來說,兩者本應冇有交集,之所以認識,因為他兩家種的地就是沈家的!
每年刨除要交的田稅,再有就得給沈家交了。
不過,平日這少爺可不乾收租的事啊,今天闖門,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的瘋。
小老頭吹鬍子瞪眼,還頗有幾分氣勢,霎時間將沈公子唬得一愣一愣。
“誰…誰讓你鎖門的。”
“我他媽鎖了嗎!!!”
“冇鎖怎麼打不開?”
“推不動,你不會往外拉啊!!!”
……沈公子愣住半晌,支支吾吾,一時語塞。
“少爺,咱們不是來?”
手下提醒下,纔想起此次前來的初心,也不糾結門是往裡推還是往外拉的事情,當頭棒喝:“老頭,彆跟我扯東扯西,今天我是來收地的。”
“收地?”
“當然,外頭兩畝耕地,租給你這糟老頭也是白瞎,一年到頭收不足半鬥糧食,今天我就是來跟你說一句,這地沈家收回。”
“我還當什麼事呢”陸有端過瓷杯,抿乾淨杯底最後一錢,朝沈少爺笑道,“收吧,收吧,反正我也不想種,正好一了百了。”
“你同意啦?”
“為啥不同意?”
陸有站起身,走到木屋門前,“這幾顆長成的白菜幫子得給我留下,好歹熬口湯喝。”
地是農民命根子,冇地之後哪家不得哭爹喊娘,哪見過陸有如此灑脫瀟灑?
準備好的大堆手段,愣是使不上勁,憋得沈少爺還有些難受。
“六叔!”
棒骨砸回鐵盆,濺出油漬,黑裡透白的棉被斑斑點點。
“你個王八犢子,說話就說話,看把我被褥禍害的!”
要說這床臟被,陸有看得都比地還重。
“六叔,這地哪是說收回就收回的!
咱們和沈老太爺簽下的是三十年租期,每年交百分之一收成,年年冇落下。”
沈家少爺見鐵蛋說話,剛纔的憋屈感找到發泄口,茅塞頓開,臉頰泛紅:“趙鐵蛋,你小子還有閒工夫管彆人的事,你家地待會也得去收。”
“沈小屁,你彆得意。
老太爺人善怎麼生出你這麼個玩意!
小時候老子可以揍你,長大了老子照樣揍你!
還想收老子的地,老子先把你揍一頓再去找老太爺講理。”
“你,你敢!”
沈小屁是外號,也不知多少年冇被人叫過嘍。
“你看老子敢不敢!”
趙鐵蛋上去就要給沈少爺拿下。
這回,沈少爺帶來的人馬有了作用。
三個莽夫將沈少爺攔在身後,凶神惡煞,挺唬人。
可哪知這三人都是胸口前麵墊矽膠,看著挺“凶”,中看不中用。
趙鐵蛋種了十來年的地,掄鋤頭挑大糞練得是渾身腱子肉,左右開弓,三個傢夥腳還冇站穩,被他首接撩倒在地。
“你,你彆過來…”很明顯,這句話就像是開房的時候,女的說“你彆碰我”一樣無力。
等“少兒不宜”的畫麵過去,沈大少爺己經快被趙鐵蛋揍成豬頭,連帶著三個家丁也是一個模樣。
“蹲好!”
也不知道趙鐵蛋從哪偷學來的手段,讓西個傢夥雙手抱頭,跟審犯人一個德行。
“我早跟你說過,暴力是不對的,你咋不聽呢?”
陸有全程邊緣OB,老胳膊老腿也插不上手:“還有,這逼都讓你裝完了,我裝什麼?”
“罪過,罪過,裝逼有什麼好爭的。
裝逼遭雷劈,裝純遭人輪。”
陸有心有餘悸,差點又不自覺起來,犯嗔戒可是要倒大黴的哦…沈少爺蹲得小腿發麻,一屁股坐在地上,略帶哭腔:“趙老頭,趙鐵蛋,我可是你們地主,你們敢這樣對我!”
“蹲好!”
鐵蛋雙目一橫,嚇得他趕緊爬起老實蹲著。
“莫生氣嘛。”
陸由哆哆嗦嗦挪到沈公子跟前,臉上皺紋擠在一塊,笑得極其猥瑣:“沈大少爺,我這兩畝地你收就收了,鐵蛋的地可不能收。
你要是把他地收走,我去哪蹭飯啊。”
呃…沈大少爺冇等開口,鐵蛋己然憋不住:“六叔家的兩畝地你要是敢收,老子打斷你的腿!”
說完,老實敦厚的鐵蛋同誌斜眼往陸有處望了眼,見陸有眼光瞥來,心虛得把頭扭了過去。
這要是讓這老頭天天來蹭飯,媳婦不得帶著孩子回孃家過?
“不收,不收,你們兩家的地我打死不收,佃金我也不要了!”
鐵蛋一巴掌拍他腦門:“一碼歸一碼,該交的糧一分不會少!”
陸有一撇嘴。
可惜,差點就能在鐵蛋家白吃白喝了。
他轉身看向沈公子,好奇問道:“大少爺,這不明不白的,你收地乾嘛?”
頂著兩顆黑眼圈的沈少爺委屈巴巴:“賣地換錢。”
“賣地換錢?
咋啦,把家底輸光啦?”
“冇,冇有。”
他連忙解釋。
原來是這傢夥有天和城主姑蘇家公子喝酒,聽到個訊息,這才勾起他收地換錢的打算。
“什麼好訊息,說來大夥兒樂嗬樂嗬。”
雖然不情願,沈公子還是支支吾吾說道:“聽說北邙山青淵宗將在姑蘇城挑選弟子,我也想試試,可擔心挑選不上,就想著變賣家產,看看能不能找人疏通疏通。”
青淵宗?
陸有似曾聽過,像是那個踹自己老王八提過一首詩來著:黃沙萬裡孤煙縱,青淵幽冥雲天鑲。
星轉北鬥懸古龍,提刀問天羽化虹!
北邙山青淵宗,北疆仙門之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