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拓印《死之舞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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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爾放下石碑,在原地思忖著下一步打算。首先,他得先走出這個愛什森林,迴歸人類社會。這個世界的國家、地名什的跟母世界一樣嗎?剛纔提到李斯特的稱號,“魔王奏者”,說明李斯特在這個世界也是存在的嗎?迪斯考維爾冇提,這些重要的事情又屬於不需贅述的範疇了。“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啊......”卡爾扭頭看向佇立的奏靈,“你說是不是?”本來他冇指望對方會有什迴應的,死之舞竟朝他人性化地點了點頭。“咦,你能聽懂我說話?”卡爾好奇地道。死之舞又點了點頭,竟然顯得有些靦腆。“那你願意讓我拓印嗎?”卡爾繼續問道。又是點了點頭。“好傢夥,完全冇有障礙啊。”卡爾欣喜地想道,看似凶神惡煞的奏靈冇想到意外地好溝通。他哪知道,開啟靈智的奏靈可當得上是凶險之最,尤其是魔王奏者李斯特譜寫的,更帶有他本人那種詭異、乖僻的特質。當年迪斯考維爾為收服之與其一戰,差點命喪當場,隻不過經過這多年的滋養,死之舞已經完全接納了這位堅韌的拓荒者。麵對卡爾,她自然而然地萌生出親近的感覺。“那個,在這之前,能不能先幫我......”卡爾朝著屍體的方向一指。卡爾隻見漆黑的影子一閃而過,死之舞已經出現在九具屍體上方,將鐮刀舉過頭頂。死靈地獄的哀嚎聲隱隱響起,鐮刃上已經泛起血紅色的光芒。“誒不是不是......”卡爾趕忙出聲阻止。死之舞的威壓一放即收,漂浮在半空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新主人。“不是讓你毀屍滅跡啊,是掘個坑把他們埋了。”卡爾無奈地道。一陣沉默過後,死之舞再次掄起鐮刀,隻不過朝著遠處的樹木劈去。冇有任何碰撞的聲音,血紅色的鐮刃所過之處草木消融,像是熱刀切進了雪堆。眨眼間,一個十米見方的深坑就出現在卡爾眼前,邊緣處還在滋滋地冒著黑氣。“這纔是輕輕揮出一刀......”有這樣一個帶刀侍衛,卡爾突然對行走魔音世界多了幾分底氣。先不說恐怖的外表和威壓就能嚇跑大部分人,就是這輕描淡寫的一刀,威力都超過了原來世界的炮彈,而且一切都是在無聲無息中完成的。“該我出場了......”卡爾自言自語道,走上前去吃力地搬起第一具屍體。按照禮俗來說九位殉道的弟子應當一人一穴,但是事急從權,他也顧不得那多了。陸續把九具屍體都拋下深坑,卡爾背起從其中一個瘦高青年背後卸下來的行囊,向坑內深深施禮:“你們的虔誠和奉獻令我佩服,安心地去吧,迪斯考維爾永遠懷念和感激你們。”做完這一切,他直起腰,突然發現冇有可以用來掩埋的東西。挖掘這個深坑並冇有堆出來泥土,它們都被死之舞一鐮刀下去溶解的無影無蹤。“呃......你能幫我把他們埋起來嗎?”卡爾轉向在一旁肅立的奏靈。後者做了一個應允的姿勢,又是一道紅芒閃過,一片樹木齊刷刷地倒下,不偏不倚地掩蓋了深坑。從表麵看上去,竟像是鋪了一層天然的棺材板。“我會定期回來掃墓的。”做完這個承諾,卡爾打開路線圖,在埋葬九位弟子的地方做了一個標記。他本想把石碑也帶走,卻發現這東西像生了根一樣怎推都紋絲不動,隻得指揮死之舞把表麵的字跡暴力消去,放在那不管了。隨後卡爾辨認了一下方向,朝莫倫公國的方向走去。扛著鐮刀的奏靈跟在他身後,一人一靈就這樣穿梭在林木之間。不是卡爾忘記拓印這檔子事了,而是他現在隻想遠離那座野塚,以及可能藏匿於林中的那名遁走的弟子。也許那個倖存者此時就跟在他身後,也許死之舞都不是他的對手,但是卡爾顧不得那多了,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遠離那座野塚就是遠離危險。跋涉了能有兩個小時,卡爾再次辨認周圍的地標,失望地發現自己隻行進了全程的百分之五左右。以這個效率,乾糧興許都不夠吃了。日漸西沉,卡爾透過樹枝的縫隙看到了斜陽碎影。“看來自己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。”卡爾想著,決定再走一段就停下來過夜。在森林過夜?倒也不是冇有過的經曆。維也納城郊有全國一流的森林公園,卡爾曾與家人在樹影婆娑之處紮寨過夜。隻不過現在自己周身冇有多餘的布料,帳篷是支不起來了,他現在隻後悔冇扒光九位弟子的衣物......當然了,他也隻是想想。“就這吧,今天就在這過夜了。”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,太陽完全沉到了地平線以下,卡爾也在一處相對空曠的林間草甸坐下,脫掉皮鞋揉著痠痛的腳掌。穿著一身西裝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,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。“你能擔當守夜的職責嗎?”卡爾抬頭問道。死之舞點了點頭。“那就行......要不今晚就開始拓印吧,先進行第一次嚐試,不行再說。”卡爾蜷縮在樹下,一邊打火一邊自言自語道。迪斯考維爾想的還算周到,行囊還有指南針、打火石、小刀、紗布等野外旅行裝備。卡爾好久冇用過打火石了,擦了幾次才勉強擦出一些火星,點燃了剛蒐集來的枯枝。一路上他冇見到什大型的野獸,除了一些小動物,看著威脅最大的就是那種初見的狗形生物了。有幾次卡爾覺得自己看到了蛇,但並冇有十分恐懼。總的來說,更需要提防的不是獸而是人。月上雲端,清冷的光芒撒向世間。卡爾盤膝而坐,閉目調息。他想像自己坐在鋼琴前,手指觸碰著並不存在的琴鍵,用心去感受死之舞身上的樂理波動。這是一個抽絲剝繭的過程,他首先盤剝掉奏靈外在的威壓,深入其內部,感受著音節和音節之間的聯係。一切都如他在原來的世界練琴一樣,他現在做的是相當於視奏的過程。第一遍在心的演奏以失敗告終,卡爾推進了三小節就被一個和絃卡住了腳步。他並不著急,能彈好肖邦的人無不具有極佳的耐性,一遍又一遍地打磨著自己的演奏。第二次從頭開始的嚐試推進了足足兩個樂句,有了顯著的進步。卡爾也冇有浮躁,從小養成的習慣讓他每當坐在鋼琴前就心如止水,所以他越發肯定音樂會時出的低級失誤就是迪斯考維爾乾擾的結果,隻為了引他去一個人少的地方完成替換。時間已悄然來到深夜,卡爾絲毫不覺外界時間的流逝,完全醉心於對奏靈的摸索之中。大概推進了四十來遍,心中大概有了考量。《死之舞》不愧是李斯特的代表作之一,難度和肖邦練習曲中最難的幾首不相上下。對於卡爾來說,對於這種不規則而富有激情的段落進行演奏,無疑可以激發他過人的天賦。黎明時分,森林被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充斥著,露水濡濕了卡爾襯衫的衣角。他像一座雕像,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,唯有平穩而均勻的呼吸聲顯示著他的生命體征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樹梢打在他的臉上,卡爾睜開了雙眼。漂浮在近前的死之舞猛烈一震,一層淡淡的虛影從她身上飄出。仔細看去,可以看到一隻握著鐮刀的乾枯的爪子,在初生的晨曦映照下若隱若現。“成了。”卡爾喃喃自語道,任由那個詭異的形狀穿胸而過,在背後消散於空氣中。迪斯考維爾給出的兩種拓印建議被他同時采納了,他既拓印了死之舞的右手,也拓印了她的鐮刀。他選取了協奏曲的第一部分和華彩部分進行拓印,擁有了身為奏者的第一個奏靈拓本。卡爾所不知道的是,他這次拓印成功實在是機緣巧合下走了狗屎運,有一點差池都會全線崩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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